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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弒神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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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 , 我怀了你的孩子 { 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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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弒神天使 发表于 2008-2-2 10:24:16 | 只看该作者
那晚之后,我再也没有给秘书和他讲过我的事情,但无可非议的是,经过那个讲故事的加班之夜,他们和我的关系更接近私人。

  我也曾不止一次地私下对他说,能抓住的时候就千万不要放手,男女感情这种事情,一步错,步步错,再也回不来。  
  
  他回应我的往往是一个笑容。

  闭上眼,笑容展开,然后睁开眼的时候,眼神仿佛看进我心里。

  我一直不明白,他何以笑成这样。

  但现在我明白了。

  寒彻心底。

  在电视里看到他匆匆一眼的下个星期里,我照常上班,照常下班,照常在公司里和他讨论工作,照常看着他和我的小秘书亲密。

  直到那个星期四。

  那个星期四的下午,我从办公室到楼层的洗手间,看到秘书红着眼睛。

  事情终于开始渐渐裂变。

  怎么了?

  他要和我分手。

  我心里明白,秘书的价值只在于女儿的地址。

  等到女儿回去,她就失去价值。

  这和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简单。

  他说他不爱我,他爱另一个人。

  她抬起头,看着我。

  他为什么突然不爱我了呢?

  我望着她的眼神,如此熟悉的眼神,几年前,有另一双眼睛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爱你了,和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两者哪个更容易接受一点?

  得到后失去,和从来不曾得到过,哪一个更让人难受?

  我笑笑,拍拍她的背脊。

  至少她认为她被爱过,只能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天加班,秘书再也没有留下来,她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等全公司全陆续走了,她也走了。

  我和他相对坐着。

  我们研究最后方案的定夺,后天就要参加决战。

  坐在一起研究了半天,他始终不露声色,我终于放下案卷。

  聊一聊?

  他看着我,突然说,给我一支烟好么。

  我皱了皱眉,把烟推过去。

  突然觉得很像电视里被审问的犯人问警察要烟的画面。

  他拿起烟盒,抽出一支。

  没有点起,而是把烟放在手里,用手指慢慢捻动,细小的烟丝碎屑纷纷掉出来。

  聊什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我的。

  那一瞬间,我知道我们已经互相摊牌。

  听说你们分手了?因为另一个人?

  我玩弄着打火机,不经意地问。

  他点点头。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笑起来。

  我也笑。

  我们就这样对视而笑。

  过了一会,他收敛笑容,很认真地看着我。

  一个很好的女孩子,但……受过很大伤害。

  我心脏狂悸,努力压制自己,淡淡问,她叫什么名字?
他看着我,眼神纯净。

  和你没关系吧?

  是吗?  
  
  他嘴角扬起。

  不是吗?

  我点点头,然后低头笑着翻着资料,不经意地问。

  她爱你吗?

  我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我安静看着他,等他回答。

  他不说话,指着桌上的碎烟丝。

  你说我把这些再塞回去,这烟会比原来松呢,还是会比原来更紧?

  我皱眉。

  他一边把烟丝慢慢捻起,一点点塞回烟卷,一边跟我解释。

  这支烟本来是你的,现在是我的,无论是我把它捻碎,还是弄回去,但只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这支烟还是我的,无论是松是紧,完全不重要。你明白吗?

  他把烟恢复原状,放在唇上。

  打火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他静静看着我,等着我手里的打火机。

  我缓缓把打火机递过去。

  然后他笑了。

  他笑着打火,六次。

  没有点着。

  我轻轻从他手里取过打火机,微微用力。

  火苗就窜了出来。

  让火苗燃着,等着他把烟凑过来。

  这个打火机不是谁都会用的。

  他没有把烟凑过来。

  一个人低着头,他也明白。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坐了很久,也没有说话,没有看我,我甚至有些不忍心。

  怎么说他也帮过女儿。

  但也是他,让女儿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

  他苦心孤诣,他的爱很可怕。

  最后他深深吸了口气,问我,你想见她吗?

  我看了他很久,终于点头。

  好。他说。

  第二天中午时分,他进来说带我去见她,我开着车带着他一路走着,心情紧张,好像去见我的岳父母般,甚至在心里反复练习见到她的第一句话。

  甚至还不顾身份地,稍稍有些紧张地问。

  她知道我去见她吗。

  他点点头,不发一言地朝我指着方向。

  我们在一个宾馆前停下来,他先下车,对我说,她在房间里,我上去和她最后交代点事,你半小时后上来。

  他告诉我房间号码。

  我坐在车里,半个小时,如半个世纪。

  我一直看表,半个小时终于到了,我下了车,进了宾馆,找到他告诉我的房间。

  凝立半天,敲门。

  过了好些时候,他来开门,看着我。

  眼神很奇怪,一步步往后退,我一步步走进去。

  房间里还有一个女人。

  我的妻。

  她在床上,把被单遮着身子。

  惊恐地看着我。

  我脑子一懵,居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我呆呆地转头看他。

  他看着我,背着妻,对我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景象,我的妻子,睡在旅馆的床上,拿着被单遮住身体,惊恐地看着我。

  她在他面前坦陈身体。

  在我来到后却拿被单遮住身体。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我的表情里,困惑大过震惊。

  但我终于还是明白了。

  整整十几秒后,我终于明白了。

  他在耍我。

  他早就布置好一切,他潜入我公司,打探我一举一动,他利用秘书得知女儿的住所,抱回孩子,然后他接近妻,勾引妻,然后最后在我面前奉上妻赤裸的身体。

  他完全成功。

  这是他最后一击。

  干净,有力,致命。

  我反应过来,彻底反应过来,我发出了我自己也不能想象的吼声,冲过去把他扑倒在地上,

  挥拳,连续不断地打下去。

  他没有还手,甚至躺在地上,虽然被我殴打着,仍在安静赏鉴我。

  妻冲过来,拼命地拉我。

  我扭过脸看着妻,眼神无法形容,痛到骨里。

  她被我的眼神慑住,一动不动。

  我冲着她大喊,走!

  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怔怔看着我们,不知在看谁。

  我再也没有管妻,我把他从地上活生生揪起来,往门外拖。

  拖进车里,扭转钥匙,疯狂地开出去。

  他在我后面,自然地拿着边上的纸巾擦着鼻血。

  经过一个幽暗的弄堂,我把他拽出来。

  用一种近乎崩溃的眼神看着他。

  她需要好强烈。

  他用手擦了擦鼻血,笑着对我讲。

  我已经不想打他了,我要杀了他,我必须杀了他。

  这是一定的。

  那个时候我脑子里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顾虑,无论我是否会被判刑,无论我是否会被偿命。

  我一言不发地转身,自车后备箱里,开始挑选工具。

  他逃不掉,天涯海角,我都会杀掉他。

  他低着头,拿出手机,一边按一边对我说。

  你先忙你的,我发个消息。

  我躬着身,心里突地一跳,静止了动作。

  他的自言自语开始传入我耳朵。

  其实刚开始,我只是一个跑错病房的人。

  他笑道,然后继续讲。

  然后在你不在的时候,我就陪她聊天。

  然后渐渐,她居然把什么都告诉我。

  然后你就把她接出院了。

  然后在你在高架边等着发呆的时候,我就一直陪着她。

  你应该感谢我。

  是我让她觉得有了爱情,他自言自语地笑笑,你知道她有多需要我?

  为什么你知道吗?

  因为我让她觉得我多需要她。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起来。
 如果到最后,让她知道,一切原来还是个谎言,全是假的,全是因为同一件事,全是因为同一个人,她还是一个牺牲品。

  哇,你说那有多开心?

  我背脊的神经突然一阵巨痛,是神经痛。

  原来真正的杀手锏在这里。

  他要的并不仅仅是让我目睹妻的出轨,那是正常的,每个正常男人都可能会遇到的场面,不足为奇。

  现在才真正致命。

  绝对没有一个女人能够经受得住这个,绝对不会有。

  因为那是一种绝对的摧毁。

  那是对一个女人,最最残酷的摧毁。

  我一直低估了他。

  我紧紧地抓着扳手,一步步朝他走过去,看着他的眼睛。

  他看着我,笑着说,我们来做个游戏好不好?

  他的手按在手机的发送按键上,对我说,我们来做个游戏好不好?

  你来杀我,我来按按键。

  我们看谁手快。

  如果你快,我就死,如果我快,你老婆死。

  他笑了,是不是很像西部牛仔片?

  我开始数数,我数到三,就开始!

  一……二……

  我突然就崩溃了。

  彻底崩溃。

  几乎是毫无征兆地喊起来,你要什么!要什么!你要什么!我答应你!

  我玩不起这个游戏,根本玩不起。

  他看着我,满心疼爱地笑起来,像一个父母在看淘气的孩子的眼神。

  不如你把公司给我?

  我给你。

  回到公司,我签文件,转让股份。

  他一直站在我身边,带着谦逊的笑容,像个被传衣钵的好徒弟。

  而不是一个篡位的贼子。

  快下班时,我召集了公司所有同事,宣布了这件事。

  他坐在我边上,还是静静的样子。

  同事们虽然有些惊讶,但他们很快接受了,好像这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我终于把数年心血拱手送人。

  回到公司的停车场,坐在车里,一时脑子发涨,痛得厉害。

  是,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面对妻。

  我不容许她对我解释,因为那一定是拙劣的。

  如果她一定要拙劣地解释,那我就全盘接受。

  她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到了家楼下,停好车,下车往大楼走。

  就在这个时候,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发出短消息的声音。

  我突然止步, 默默站了很久——可能也只有几秒钟——才拿出手机,打开看,里面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与此同时,一个人从楼上坠落下来,砸在我的车上,车被完全压得凹了进去。

  发出了一声巨响。

  我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

  看了很久,直到人们拥上来,我才慢慢走过去,把妻的手轻轻掰开,拿出她握着的手机。

  翻到她的通讯记录。

  我不该相信他。

  直到那时,我终于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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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弒神天使 发表于 2008-2-2 10:24:37 | 只看该作者
我几乎忘记之后的一个多月我是如何度过的。

  我跑到“他”公司,像个疯子一样,拿着酒瓶砸,被保安拉出来。

  没有人认识我。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名字还是那个名字。

  只是所有以前的同事全部消失,只有一张张陌生的脸。

  我整天候在公司楼下,逐渐像个乞丐。

  等着等着,我连等的兴趣也没有了,就一个人走在路上,有时候会突然摔倒。

  爬起来继续走,但是我不知道走去哪里。

  我再也没有住在家里,那些房间对于我来说,已经变成禁区。

  取而代之的,我常常睡在街心公园。

  因为天也不是很冷,而且那个公园到了晚上,会有绿色的光,从树下面散发出来。

  每次回家,只是拿一瓶酒,从橱柜里取出一瓶瓶当年自己买的,别人送的酒,小心地灌在一个小玻璃瓶里,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

  一个月十七天后我遇到秘书。

  那天我早早地就睡了,我在外面走了一整天,非常累,走到街心公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

  我坐在公园门口,呆呆地看着人来人往。

  一辆车经过,是我以前用过的车型。

  我转过身,连滚带爬地向公园内冲去。

  蜷缩在石凳上,狠狠闭上眼。

  我在公园角落的石凳上睡了很久,老感觉被人拍。

  终于醒过来,迷茫地看了好一会,这才认出那是我秘书。

  她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俯身搀起我。

  她把我带到了她家。

  我在她家昏睡两天。

  从她嘴巴里得知,他在我走之后的第二天,就开始换血,不到一个礼拜,所有原来的同事全被陆续辞得干干净净,包括她。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好像她在说一件和我毫无关系的事,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先住在这里,她对我说。

  我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她伸出手,按住我,看着我的眼睛。

  以前你照顾过我,现在我来照顾你。

  后来每天早上,她去新公司上班。

  我就在房间里睡觉,睡一天。

  到了晚上,她回家,我做好一桌菜等她,她在饭桌前吃,我就去洗澡,洗完澡出来,也不理她,躺在地毯上闭上眼睛。

  我听着她洗碗,洗澡,穿着睡衣上床,打开电视,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视。

  到了十一点多,她拧熄了灯,躺下睡去。

  我就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看着,直到天亮,听见她起床的声音,再把眼睛闭上。

  整整一个星期,我们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那个星期天的晚上。

  她看完电视,关上灯,半个小时后,她在上方的被窝里轻轻问我。

  你睡着了吗?
 我不理她。

  我睡不着,你给我讲故事好么。

  我还是没有理她,任她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她抓着头发坐起身。

  喂,你在我这里住了一个礼拜,讲个故事哄我睡觉又怎么啦?

  我讲不来故事。

  那就讲真事。她躬着膝想了一会,嗯,就讲以前和你加班的女孩子,后来你们怎么样了?

  我身子一抖,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我睡在地板,秘书睡在我边上的床上。

  她俯下脑袋,看着我的眼睛。

  后来呢?

  黑暗中,她的眼神和女儿一模一样。

  我翻身闭上眼睛,狠狠地闭着,但往事还是潮水般涌来。

  那天加班的晚上是女儿第一次抱我,我们蹲在地上,无声地,安静地抱了很久。

  你回不去学校了。

  我去你那里。她轻声地说。

  我闭着眼睛,点点头。

  我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她突然想起还有碟片存在我电脑里。

  我打开电脑,取出给她。

  打开电脑之后,我彻底呆住了,一股凉意在我背后窜起。

  我电脑里所有的工作文件全没了。

  怎么可能?

  我关电脑前还是好好的。

  怎么会这样?我语无伦次地看着她。

  我不能不紧张,事实上,当时我已失措到眼神焦点都聚不拢的程度。

  明天,我就必须拿着这些文件,画稿,去为公司争取一个很大的项目,一套产品的系列广告。

  公司的宝全押在我身上。

  但前一夜所有努力荡然无存。

  我惶然看着她。

  桌面上的鼠标一直没动,过了一会,屏幕保护程序启动。

  是一个我没有设定过的程序,一行字幕一直划过。

  是女儿在聊天室用的ID。

  是她那个网友干的。

  我静静地望着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怯生生地站在边上,一会眼泪从她眼角滴出来,她低着头狠狠地擦去。

  就这样左擦右擦。

  我看了她一会,决定辞职,我深深吸了口气,让她先回去。

  你先回去吧。

  我不回去。

  回去好吗?

  不回去。

  我终于爆发。

  我都不干了你还赖着干吗!

  她身子一震,但没有吓倒,咬着嘴唇,突然扬起头,对我大喊,我可以演啊!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所有的准备,不就是为了让对方知道这广告出来是什么样吗?

  你可以带我去演给他看啊!

  她像个精灵一样,远远看着我,负气地,不服地,甚至,坚决地。

  眼泪滚落下来,再也顾不得擦。

  我呆呆地看了她很久,才不确定地朝她点点头。

  她笑着奔过来。
那时天已经快亮了,远处都有鱼肚白。

  我和女儿在无人的办公室,我一遍遍给她排戏。

  投入到角色中去,她不再调皮,不再孩子气。

  而变得成熟,风情万种。

  这边,看这里。

  这里?

  嗯,然后再这样……

  我跟她讲完,她一个人在大堂里反复练习,碰到不确定地,再跑来问我。

  我坐在角落,用她早先发配给我的小本子,小铅笔,回忆资料里的一鳞半爪。

  我要讲稿,而她,变成了我的作品。

  居然是我第一次见她照片时的夙愿。

  三个小时后,我们出发,去了客户的公司,比稿。

  后来呢?成功了吗?

  秘书在黑暗中,静静地问我。

  蜡烛早就熄掉。

  一个小时后,对方总裁指定由她主演这条广告片。

  那天晚上,她对我说,让我答应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经历什么困难,都不要放弃。

  我靠在橱边,额头顶着橱柜。

  我答应了她。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我送她回宿舍,刚睡下没多久,她打电话来。

  爸爸,答应我。

  嗯?

  无论怎样,你都不会放弃。

  什么?

  原来我答应过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经历什么困难,我都不会放弃的。

  黑暗中,秘书没有看见。

  我很轻松地说着,其实已经泪流满面。

  我一夜无眠。

  妻死后的两个月十四天,我重新走进这间熟悉的公司。

  看到我徒弟,那个杀人凶手。

  他远远地,一边和什么人高声说着话,一边笑着迎面走来,看到我,脸上突然怔住。

  我们相隔三米站着。

  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我是来面试的。半分钟后,我抬起头,淡淡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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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弒神天使 发表于 2008-2-2 10:24:50 | 只看该作者
眼前是万分熟悉的场景,陌生的人我们四周穿梭。

  他站在我面前,过了很久,露出笑容。

  好。  
  
  两个月不见,他看来比以前疲惫得多,似乎也少了敌意。

  我跟他走进去,那一刹那,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我会见到她。

  她会在办公室里,或者和我在通道擦肩。

  总之,她在这里。

  这个预感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我一步步走在这个公司里,呼吸越来越艰难。

  但是没有,那天我没有见到女儿。

  只有一张张陌生而稚嫩的脸,陪伴了我一整天。

  一整天,他都在我以前的玻璃外墙的办公室内坐着。

  或许是没有料到我来,或许是没有料到自己会留下我。

  我们总会做一些自己不愿的事。

  或许那仅仅是因为骄傲。

  一整天,他都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办公桌前的相框。

  我就这样留了下来,从老板变成员工。

  我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的座位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一页页翻阅他这两月来的工作。

  使我意外的是,公司并未就此颓败。

  他做得很漂亮。

  一个星期后,我见到了那张相框。

  那天我一个人留在公司,九点多的时候,公司里一个人也没有,我泡了咖啡,安静地扫视。

  最后落在那扇门。

  我走进去,坐在我以前的座位上。

  看着面前的相框。

  我呆呆地看着相框,慢慢开始颤抖起来,眼神再也无法转开,我依然看着。

  在一个昏黄的楼道里,一个女孩子靠着墙,坐在楼梯上。

  昏暗的灯光洒下来,女孩子的脸苍白而冷漠。

  是的,那天,那我不曾亲见的情景。

  一个女孩子无处可去,在昏暗楼道里一直坐着,眼前出前的是一幕幕残酷的画面。

  她依赖的“爸爸”,从床上爬起来,懒散地叫她滚。

  她没有哭,默默地在楼道里坐了一夜。

  这时,一个男人走上来,给她拍了一张照片。

  在我镜头下的女儿如此甜蜜而释放。

  在他镜头下的女儿,眼珠都毫无灵魂。

  然而他依然把它放在桌前。

  我呆呆地坐着,突然公司回廊外的大门口,有了脚步声。

  我连忙放下相框。

  但动作在那一刹那顿住。

  我听到了一个女孩子兴高采烈的声音。

  到了到了。

  累死我了。

  那是女儿的声音。

  那一瞬间,我以为我听错了。

  可是没有,是她。

  他们远远走过来。

  我呆了不知多久,可能只有一秒,我做出了一个举动。

  我站起来,走到门口,关上门,靠在门上。
  心脏跳得都有回声。

  你的员工都是些什么人啊?

  走了也不关灯。  
  
  她小声咕哝着,兴高采烈地路过我的门口。

  喜欢吗?他问她。

  都是你的?

  ……

  广告公司?

  嗯。他微微笑。

  不错嘛。

  我闭起眼睛,仰起头。

  我似乎见到她斜着眼的表情,古怪的表情,我好熟悉。

  我带你参观。

  嗯。

  她似乎跳起来,牵住他手。

  他们从我身后走过,我背着门无法呼吸。

  这情形,真似梦境。

  我突然明白,什么叫阴阳相隔,咫尺天涯。

  老爸,别灰心啊,你一定会很棒!

  有多棒?

  你会有自己的公司,一定会。

  会吗?

  ……嗯!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又由远及近。

  他笑。

  现在带你参观我的办公室!

  我站在门后,血液瞬间冻结。

  正在那时,女儿突然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

  对不起。她说,顿了一顿,又说。

  我爱你。

  我闭上眼睛,想尽力抑制,但胸膛在颤抖。

  他们的声音隔着门清晰传来。

  你还没带我参观你的办公室呢,她嘴被堵住,含糊挣扎。

  手无意识地扭动着门把。

  我宁愿自己消失。

  完全消失。

  然而不可能,我血肉清晰地站在门后,女儿和他进门来。

  那会是一场我自己也无法承受的相对。

  他似乎在掏钥匙。

  突然女儿挣开他,向走廊尽处跑去。

  又上当!

  笑声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安静下来。

  我深吸口气,转身打开门。

  面前的一切都在原处。

  仿佛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她是如此快乐,安稳,他是如此爱她。

  那一瞬间,我突然完全放下好胜心,完全放下仇恨。

  我决定不再出现。

  一个人默默关了灯,关好门。

  走出走廊。

  回身的刹那,楼梯上层一对拥抱的男女突然顿住。

  齐齐向我望来。

  我慢慢抬头,看着他们。

  数年前拿着相机的人,终于抱着镜头里的那个女孩。

  我在黑暗里,他们望不见我。

  这却是我再一次见到女儿,她扭转脖子,睁大眼睛往下看着。

  但她看不清那个人。

  直到我走下楼去。

  头顶上还传来她小声地问他的声音。

  谁啊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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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弒神天使 发表于 2008-2-2 10:25:04 | 只看该作者
一个人所能犯的所有错的根源只有一个。

  自以为是。

  自以为她爱我,自以为她恨我,自以为在她的世界里依然重要。  

  有一天,你发现,这一切都是自以为是,她已不再在乎过去。

  只是过去在乎。

  那是什么感觉?

  是什么让我们以为,爱过自己的人,会一直爱下去?

  这样的坚持,不是执着,而是自私。

  我放了下来,回到自己的生活里。

  每天上午起床,去图书馆看书。

  下午,走在路上,晒着阳光,慢慢地从草坪边走过。

  在市场里买些菜,自己煮给自己吃。

  我暂时还没有工作的打算。

  虽然有好几家公司,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发一些高薪的邀请来,都被我婉拒了。

  每个人都需要康复。

  康复需要时间。

  四月的那天早上,我醒来后,决定一切重新开始。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中午,我签了合约。

  把女儿的那栋小屋终于卖了出去。

  下午两点多,我去了妻的墓地。

  我在妻的墓地站了很久。

  我对妻说对不起,我终于没能狠下心,把他终结。

  而我却又要继续我的生活。

  我就在妻的墓地前,喃喃自语,近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我转身,不知何时,他已出现在我面前。

  背对着我,坐在墓地的台阶前,看着面前的山。

  我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两个多月未见,他看上去很孱弱,面色苍白,但以往的神气却没有丝毫改变。

  你现在看到我已经不奇怪了。

  他笑笑,开口第一句话。

  这个时候天上开始下起小雨。

  我没有理他,尽管我心里激荡得很厉害,但我依然默默地站在妻的面前。

  他坐在我背后,开始自言自语。

  一句句从身后传来。

  那天晚上,我知道是你,在楼梯口。

  他闭上眼睛。

  那一瞬间,我像看到三年前的自己。

  他深深吸了口气,连那天的气味都那么清楚。

  三年前,那天半夜我走上楼梯,看见她。

  天亮前,我拍了一张她的照片。

  她笑了笑,对我说,我可以住在你这里吗?

  那些天,我常常可以听到半夜厕所里的哭声。

  她捂着嘴,但是我听得见。

  有时候我们一起去逛街,路过某个店的时候,她会突然发呆。

  有一次我们看电视,在放一个电影。

  看到一半,她会求我转台。

  我装作一切都不知道。

  但她不能。

  她也很努力,但她装不了,因为她开始呕吐。

  一天晚上,我站在厕所门外,闭着眼睛,再也忍受不住,跑到楼下的花园里。
把胃里的酸水和眼泪全吐出来。

  抬起头的时候,她站在边上。

  谢谢你,但我要走了。她笑着说。  
  
  我不让她走,我知道她无处可去,她不肯,闭着眼摇头。

  我拉住她。

  她回身冲我大叫,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爱你!肚子里还有别人的孩子。

  她捂住嘴。

  为什么求婚的是你?为什么拉住我的人是你?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说到这里,他转过头来,微笑看着我。

  三年零九个月前,那个时候,我在一个医院里住院。

  有天夜里睡不着,去了急诊的输液室。

  去那里看书。

  那天晚上人很少,很冷。

  我边上坐着一个女孩子,扎着马尾辫,正在吊针。

  一个男人在她边上,微笑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手,不断地和她说话。

  我看了她一夜。

  安静而害羞。

  她却从头到尾没有看过我一眼。

  后来,我搬到了你楼下,我看着你们一起进出。

  我感觉我离她好近。

  我从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和我在一起。

  这个时候,墓地里安静的只有雨点拍点石碑的声音。
气温似乎降了下来。

  他依旧看着面前的山,慢慢地回忆。

  我一直没有告诉她,为什么那天我会在医院里。

  事实上,我已经在那里住了很久。

  唯一的任务就是等死。

  他看着我,笑了笑,血管里的病,说出来你也不懂。

  如果那天她没有在楼梯口对我说那句话。

  可能我已经烂在哪个角落里。

  我们搬走,结婚,我尽可能对她好。

  守口如瓶。

  我知道我能付出的太多,时间又少。

  那段时间真的很快乐,我们像无忧无虑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一个真正的孩子出生。

  她对我说,她爱我。

  我除了点头别无办法。

  因为我知道,她频繁说出这句话,只是在让自己相信。

  这一切只有在夜晚,她看着孩子时,一切才显露出来。

  我常常在睡梦中醒来。

  她怔怔地坐在孩子边上,看着他。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死,不是你爱的人不爱你,不是你爱的人在你身边而不爱你。

  而是她以为她爱你,而你必须相信。

  但终于她还是走了,在我不能承受的那天晚上。

  她找到了你,你给她买了房子,一个星期去看她一次。

  我一直看着你们。

  不能打扰,虽然她不快乐,但她需要。

  直到那天,我从医院拿完通知回来,我去了幼稚园,把孩子领回去。

  你知道为什么我把孩子领回去吗?

  因为我决定把她还给你。

  他笑了笑。

  我已经撑不下去了,我要她从此和你幸福地在一起,快乐单纯,你永远专一。

  所以我必须先让她回来。

  我才能开始。

  我突然想到什么,整个人狂颤起来。

  只是这“什么”太过惊骇,脑子里似乎有个念头显形,但心眼闭上,根本不敢看。

  我脖子慢慢转过,看着他。

  他用手一撑地,慢慢站起来,走到我边上。

  你还不明白吗?她要回到你身边了。

  他指着妻的墓碑。

  她在这里,不是我要报复你,我不想她死。

  只是希望她离开。
我再也没有说话。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根本什么话也说不出。

  爱到如此,我还能讲出什么。  
  
  我想问他,为什么要篡位,破坏。

  现在也都不必问了,我想起他看到我再度出现时,脸上的笑容。

  一个人为了所爱之人谋求幸福。

  他的托付需要心安。

  同样的,他选择离开。

  而不是病死在她面前。

  我不想从头到尾没有被爱,最后却只得到同情。

  他对我说。

  我离去的时候,久久望着他。

  他的笑容里竟然有祝福。

  两天后,我去了秘书那里。

  我把一切都告诉她。

  我以为她会有所动容,没想到只是淡淡听着我说。

  我相信我走后她会难过。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天没亮我就被闹钟吵醒。

  坐起来,呆呆地看着窗外渐渐变亮。

  七点的时候,我起床,开始整理屋子。

  我理出了很多不再需要,或者不再敢于逼视的东西。

  把它们全部打包。

  我想放在屋子某处。

  但想了想,还是果断地扔掉。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去了超市。

  买了速冻的鸡翅回家,路过碟片店,我又去买了一些韩国的影碟。

  回到家后,我把这些全部放在合适的地方。

  然后环顾了一下。

  装作时光倒流,女儿站在我面前。

  中午,我喝了一杯咖啡,坐了一会。

  下午三点,我去了动物园。

  女儿和他三点一刻出现在门口。

  那是市内一个很大的动物园,由于是礼拜天,游人很多。

  当时是下午三点一刻,他抱着孩子,女儿走在他边上,他们并肩从动物园门口走出来。

  像一幅画。

  他们说笑,她挽着他,走到马路边等车。

  在街沿,他突然转头对女儿说了句什么。

  女儿接过孩子,朝他点点头。

  笑着拍拍他。

  快点回来。

  他微微一笑,朝马路对面走去。

  他转身的时候朝我看了一眼,或者仅仅是朝我这边转身。

  视线移过我,又自然地投向马路对面。

  仅仅是一瞬间,完成了交接。

  我知道,他会消失在车流中,然后选择一家乡村的小医院。

  在病床上等待那一天。

  我会去看他,告诉他女儿的现状。

  那是一条非常宽的路,可以同时开六个车道。

  我看着他慢慢隐没在车流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也只有几秒钟。我深吸了口气,一步步朝女儿走去。

  心跳越来越急促。

  她看到我的时候我距她只有两米。

  一瞬间,她呆住了。
15#
 楼主| 弒神天使 发表于 2008-2-2 10:25:15 | 只看该作者
我们安静地对望着。

  她长发披肩,在下午阳光中熠熠闪光。

  我先笑了笑。  
  
  嗨。

  她也放松下来,好像被我启发,笑拍胸脯。

  你怎么在这里?

  什么你啊你的,没礼貌。我鼓起笑容,笑斥。

  她很不屑地白了我一眼,嗤……

  然后鼻子轻轻皱起来,眯起眼睛笑起来,那该叫你什么啊?

  我想努力笑,但不再成功,转头看孩子,孩子好像还记得我,张开嘴朝我笑。

  她似乎意识到,紧了紧孩子,含笑道。

  你还好吗?

  我还好吗?一言怎尽。

  难以回答,只得反问。

  你呢?还笑着,撑尊严。

  她眨了眨眼,很好呀。

  我们默默站着。

  那段共同生活的日子又在彼此脑中呈现,只彼此笑笑。

  只是彼此笑笑。

  过了会,她好像想不出什么话,用手指了指马路对面,嗯——嗯,买水去了。

  这个动作在我记忆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用一个谎言离开。

  她全无知晓,伸出手,有些调皮,有些满足地伸手朝马路对面指去。

  当时下午的阳光照在她的笑脸上,还有伸出去的手。

  突然有很奇怪的感觉。

  我明知女儿毫无心机,恐怕是为了配合她,我依然顺着她的手指往那边看。

  同时,一声巨大的刹车声扑面而来。

  我呆呆地看着女儿,女儿怔怔地看着我,我们都有些错愕,女儿的手僵硬在半空。

  手指神经性地微微一颤。

  两秒钟后,我第一个反应过来,转身拨开人群。

  往那边冲去。

  一辆卡车停在其中一个车道上,司机一脸惊惶地站在车门边,身后许多车都安静地排着。

  人群慢慢围过。

  他躺在车前的柏油马路上。

  我慢慢朝他走进,蹲下来看着他。

  他尚有余温,看着我,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胸膛起伏。

  朝我伸出手来。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他第一次面试时,到我公司来,在办公室看到我的情景。

  还有他和我在一起工作。

  后来残忍的微笑,很多场景突然一下子涌到面前。

  我闭眼,再睁开,终于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终于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紧紧握住。

  那时他早已失去余温。


2008.02.01 16:47
---[楼主]:ー糹魷魚(471100032)   回复 

16楼:
直到很久之后,我都无法确认,为什么他最后用这种方式来结束。

  是在向我赎罪,还是向女儿表白。

  或许是累了,更或者事到临头,真的无法承受。  
  
  我们总觉得我们足够坚强到承受一切。

  事实上我们不能。

  所谓的一切,只是我们能想象到的。

  尽管如此,我们也只能承受其中一小部分。

  那时,我一直握着他的手,尽管已经冰凉。

  等我回过头的时候。

  女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我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只是怔怔地看着,既像看到,又像没有看到。

  只是眼睛每过几秒,会微微眨一眨。

  直到有人报警,直到尸体被抬走,直到人群慢慢散开,她依然站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不动。

  我站起来,走过她身边,搂了搂她。

  她一动不动。

  我背着孩子,把她拉回了家,一路上她极乖,只是手被我牵着。

  坐在车里,也一动不动,任凭我把她带回家。

  整整一个星期,她再没有说过话。

  安安静静地,看着墙壁,一坐就是一天。

  无论我与她说什么话,她都用一种困惑的眼神看着我,像是听不懂,又像是根本没有在听。

  或者说,她根本不再认得我。

  她已拒绝一切。

  我心中明白,长久以来,女儿都在为着心中的某种东西去努力,去颠沛。

  尽管吃尽苦头,她依然不放弃,仍然相信。

  为此,她从未安稳和幸福过。

  直到他出现,来来去去,她终于说服自己,可以彻底告别过去。

  她真正爱上他,以为可以长此以往。

  然而她只看到一具尸体。

  他的死,绷断了她脑中最后一根弦。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我从外面回来,回大楼的时候看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来了。

  正站在楼下,眼巴巴地望着楼上。

  我分辨不出她望的究竟是哪一扇窗户。

  是我们的家,还是那间收容她的屋子。

  我轻轻走过去,牵住她手,带着她上楼。

  在进楼的那一瞬间,我突然眼眶发热。

  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牵着她的手,带她上楼。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到我家来吗?

  因为明天要拍那个广告,要早起,前一天你住在我家,就是在这里,你敲的门。

  我开门之后,你大声说,你家真破。

  我把门关上,在猫眼里看你,发现你不见了,我吓了一跳,开门后发现你笑嘻嘻地蹲在门下面。

  记得吗?

  女儿安静站着,好像我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

  那天,我给你做鸡翅吃,你在门外等得不耐烦,一直冲进来,说我要饿死你。

  我给你一块。
16#
 楼主| 弒神天使 发表于 2008-2-2 10:25:24 | 只看该作者
你很怀疑地撕下一块给我,问我能吃吗?

  我吃完后点头,然后你笑着搂住我,说爸爸,我孝顺吧?

  我才知道上你恶当,记得吗?就是在这里。  
  
  女儿牵着我的手,呆呆看着灶台。

  我吸了口气,忍住眼泪,把她从厨房往电视机边拉。

  那天吃完晚饭,我们在这里一起看《我的野蛮女友》。

  我一直在东张西望,你一直在扳我的头。

  我真的觉得难看啊。

  看完之后你认真地建议,让我被你打一巴掌,你就正式变成我女朋友了。

  我没有采纳,你满屋子追我。

  记得吗?你看就是这张影碟啊,喏,我没扔掉。

  你想打我吗?你可以现在打啊。

  我望着她,鼓励地看着她,她依然站在我面前,无动于衷。

  我笑了笑,拉起她,指给她门边。

  那天晚上你站在这里说要回去了,我其实不想你走,我就说了,然后你好像受了很大侮辱的样子,恶狠狠地看我。

  我很内疚,把你送到门口。

  你看着我,笑嘻嘻地从书包里抽出一件睡衣,说你本来就没想走。

  而且要一直赖在这里。

  对吗?

  我恳求地望着她。

  她只是呆呆望着我。

  ……对吗?

  我鼻子发酸,仍使劲地问她,你说一直要赖在这里的,对吗?

  那一个月,我一直翻来覆去地和女儿说着我们的过去,我们身边点点滴滴发生过的事情。

  她会很安静地听着,眼睛眨也不眨,我说得眉飞色舞,然后声音渐渐低下去。

  她盯着眼前一个虚无的点,始终没有动过。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去了酒吧。

  那个几年前女儿做DANCING QUEEN的酒吧。

  坐在人群中,呆呆看着台上,震耳欲聋的音乐下,一个妖艳的女人在上面扭动着腰肢。

  想象着,上面是那个三年前调皮的女孩。

  我一边喝酒,一边笑。

  人事流转,我们还怎么回到从前。

  一个多小时后,我买了单,摇摇晃晃地离开柜台。

  事情就发生在我离开门的一刹那。

  一个女人与我擦肩而过。

  我出门,她进门。

  徐徐交错。

  有时候所有的事情就发生在一念之间。

  等到我意识过来,我已经抓住她手腕。

  只是心中火花爆开的瞬间。

  她转过头来。

  我慢慢颤抖起来。

  我们对视着。

  我认出她。

  她恐怕也是,朝我笑起来。

  那个三年前我带回家的妓女。

  那天晚上,那个妓女又跟了我回家。

  开门的时候,我的手使劲地发抖。

  钥匙两次都掉在地上。

  门好不容易打开,我装作没有看见沙发上的女儿,牵着那个女人的手往卧室走去。
17#
 楼主| 弒神天使 发表于 2008-2-2 10:25:33 | 只看该作者
经过女儿怔怔地看着我们的眼神。

  五步路,竟走了我三年。

  关上卧室门,我把皮夹里的钱统统翻出来,神经质地洒在床上。  
  
  那妓女笑。

  我闭起眼睛,站在门口,跪了下来。

  没过多久,她的呻吟开始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我跪在门边,使劲捏住门把。

  眼泪滚落下来。

  每一声都刺穿耳膜。

  是的,同一个女人,同一个场景。

  我不得不如此。

  仿佛时光倒流,好像中间的三年,这一切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时间一分分过去,十分钟后,我擦干脸,走出门,浑身已被汗湿透。

  女儿低着头坐在沙发上。

  长发遮住脸庞,仍然一动不动。

  那一瞬间,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慢慢走过去,跪在她面前,用手捋开她零乱的头发。

  她面无表情。

  但眼角赫然有一滴眼泪。

  她怔怔地看着我,眼泪无声流下脸庞。

  我轻轻地抱住她,感觉她顺势就在我颈后,我的脖颈很快就被打湿。

  然而她仍是悄无声息地流着眼泪。

  不知抱了多久,小房间的孩子不知何时走出来。

  大睁眼睛看着我们。

  看了会,牙牙唤了声,爸爸。

  这个时候,女儿的肩膀抽搐了一下。

  她仿佛被什么突然击中。

  开始浑身发抖,然后大口吸气。

  我反复摩擦她的背脊,一次,两次,三次。

  一分钟后,她终于像咳嗽一般,咳了出来,瞬即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紧紧抱住她,用尽气力。

  这种哭声是我从未听过的。

  纵然一年前再次遇见的那晚,她也在雨中哭泣,然而此时,却仿如一头濒死的兽。

  这时,突然隐约听到歌的声音,那个挪威的女歌手。

  歌声竟然似楼下传来。

  我留了一根琴弦,在我走的那天。

  从此心中的曲子,无法完全。

  我带走所有的爱,在我走的那天。

  因为你说过永远。

  五分钟后,她开始失控。

  不断地推我,咬我,打我。用手推我的脸,撕扯我的头发。

  要把我推开。

  我的脸被她抓出血来,不能擦。

  她的手上都是我的头发。

  我仍死死抱住她,因为我知道,一旦放手,她将分崩离析。

  她开始尖叫,狂叫着哭。

  她推我,推不开。

  朝我的肩膀狠狠地咬下去,皮开肉绽。

  她在让我感受她此时心中的痛楚。

  然而我除了抱紧她外毫无办法。

  走后的一百零五天,我唱过海角天边,

  断绝了思念。

  走后的一百零七天,我望见沧海桑田,
18#
 楼主| 弒神天使 发表于 2008-2-2 10:25:59 | 只看该作者
还有那炊烟,

  多么像我的琴弦。

  记忆中,  
  
  我的琴弦。

  就像一场暴风雨,一个小时后,她慢慢平复下来,不断地喘息,抽泣。

  我慢慢放开她,捧住她脸,托起来。

  她眼睛抬起来,噙满泪水。

  爸爸……

  我擦去她眼泪,死命抱她。

  不知何年何月。

  那个女人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再也不能放手。

  此生此生,再不能放开了。

  孩子在边上瞪大眼睛看着我们,对他来说,一切都未曾发生。

三年前的那天晚上,你第一次睡在我边上。

  我们手牵着手,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黑夜就在我们边上走过。

  凌晨的时候,一丝光透进窗帘。  
  
  你突然翻身,笑嘻嘻地看着我,露出两颗虎牙。

  你吻下来。

  那是我们第一次做爱。

  天还未亮,我们就起身出了家门。

  赶到公司门口,一队人已经集合。

  我们坐上巴士,在这个渐渐亮起的城市开着。

  开到码头,我们一起坐上快艇。

  去了邻近的一个小岛。

  在快艇上,我和导演商量着一会拍摄的进程,时不时斜眼望你。

  你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的浪花。

  一会站起身,走到小卖部,买了茶叶蛋回来。

  继续看着浪花,一口口吃着。

  到了岛上的时候,天已大亮,阳光洒在海面上。

  还有海滩后的树。

  你大叫一声跳下海滩。

  我在边上,一边工作,一边微笑看你。

  中午的时候,我们开始拍摄。

  我坐在一边,看着一大群人围着你,你却旁若无人般笑着。

  我远远看着你,渐渐觉得与你很远。

  我一个人在岛上走了很久,发现了那里的小木屋,那是晚上我们要住的地方。

  回到海滩,进度已七七八八。

  太阳也已快下山,一天的进程便已到此。

  你正在和导演与工作人员嬉笑。

  看到我走来,便如不认识般,继续与他们说笑。

  我和你们一起吃着小饭馆里的海鲜。

  听你讲学校里的好玩事。

  从下了船后,我们便不再说过一句话。

  回到岛中的小木屋时,已经是夜晚了。

  我躺在房间里。

  隔壁的你正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和我一样想念?

  是不是一样和我想念彼此将来。

  我披上外套,悄悄走出旅馆。

  步行十分钟,来到海滩。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夜空繁星点点。

  海滩上空无一人。

  只有潮起潮落。

  我朝海走去,突然依稀看到远处,一个女孩子蹲在沙滩上。

  正在拿手指划划写写。

  我慢慢向你走近。

  你觉察到我,在我在你身边时,转过头朝我嫣然一笑。

  你在做什么?

  玩。

  穿得好少。

  你来做什么?

  我想你。

  那你今天干吗不理我?

  我理你的。

  嘁……那你疼我吗?

  嗯。

  会保护我吗?

  嗯。

  如果有人欺负我呢?

  我扁他。

  如果你不爱我了呢。

  我不会。

  如果我不爱你了呢。
  你会吗?

  我有说过爱你吗?

  我笑笑,不来与你争辩。  
  
  在海浪处走了两步。

  你突然轻声说了句。

  你是头猪。

  这时海涛汹涌而来,远处浮标点点。

  我转身。

  什么?

  你看着我,笑着。

  然后你冲过来,我一把抱住你。

  爸爸。

  嗯。

  爸爸。

  嗯?

  爸爸!她笑起来。

  我会怀上你的孩子吗?

  那年,我27,她19。
19#
頭児 发表于 2008-2-2 14:35:21 | 只看该作者


年纪好像跟我跟某某差不多

没什么的.
20#
小麽麽 发表于 2008-2-2 21:08:26 | 只看该作者
改變某些元素後可以拿來拍成RO傳奇的愛情連續劇[s:15] [s:15] [s: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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